父母和孩子是彼此的翅膀

儿子那天突然冒出一句：“唉，跟你讲也讲不清楚。”这话冲人，听着耳熟，像当年的我们。岁月如梭，如今孩子的翅膀硬了，随时准备单飞。


我不敢说自己是个孝女，有时会私下揣测自己是否忤逆，因为我从小就不听爸妈的。我妈曾经纳闷地说：“你是不是专门对着我干哪？我说别找山东人做老公，中国五十多个省，你偏偏给我找个山东的。”

我妈可能觉得中国有一百多个省，但她不知道，所以保守起见，只说了一半。

这事真不是对着她特地干的。我当初第一眼看到老公，那颗沧桑的心“砰”了一下，感觉一股北方的清凉的风吹了过来，其实后来领悟到，那就是我久违了的北方的“土气”。不管怎样，反正那时感觉清凉，踏实，所以坚决牵手。以为自己沧桑的心终于寻到了一片纯净和厚实的土壤，后来没想到，我的沧桑是表面的，而那股清凉的背后是一颗憔悴的心。



反正，我不是对着我妈干。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。一切命中注定。



我儿子曾经夸过我，说从来没见过我和他的爷爷奶奶红过脸。其实，不是我没红过，是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红脸。我公公这人搞党政工作的，人“狡猾”。他对我偶尔的不满，都在我的背后发作了。当着我的面，他彬彬有礼，挑拣着话说。我家阿姨告诉我，老爷子对于我的现状，尤其是我不再洗衣做饭一事，不满意。他进而愤慨（不知道有没有拍桌子）地说：“就连总统的老婆，也得做顿饭吧。”



老爷子这话不当着我的面说，那我也不好主动给他答疑。我真没时间来洗衣做饭，更重要的是，如果我抢着洗衣做饭，那我把阿姨往哪里放？架空与排挤，一向是我在管理当中避讳的。


我爸也是个相当狡猾的老头。每当我妈咬文嚼字说出点有学问的话来，我就知道她在背诵我爸怂恿她说的话。这样也好，没有直面的冲突。对于我妈，我只要找到一个点，攻击回去，本来就不是她肚子里的知识，她根本招架不住，最后只能支支吾吾，或者干脆使出女人的看家本领，抹眼泪撒泼，挑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骂我两句解解气。而重要的事情，她还得等着回去和老爷子商量商量，再寻时机来“挑衅”。

记得有一年，我妈来到美国。她观察了几天我的工作与生活，看到我上班，加班，接孩子，洗衣，做饭，她“哇”地哭了，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。恰巧，我当时抱着刚刚烘好的衣物，瞥见后院那个母梅花鹿优雅地经过，小鹿在后面欢快地跟着，我“啊”了一声，问我妈：“你说谁的命苦？”她哭得更凶了，认为我已经无药可救。



想到这些，我的眼睛湿了。如今，自己的儿女一天天长大，不再躲在我们的羽翼之下。有孩子的日子有苦有乐，有时被他们气得半死，但是有他们陪伴的日子，尤其和他们斗智斗勇，真是其乐无穷。我渐渐明白，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游戏，本来就没有胜负，一方是拼命地付出自己的爱，另一方是努力地抗拒和挣脱。慢慢地，从父母是孩子的翅膀，转变为孩子是父母的翅膀。如今，如果能被他们的翅膀带着飞，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。



陪着儿子在重庆的那一周，女儿“艰难”地度过了没有我的日子。我回来后，她对我说悄悄话：“我的压力实在太大了，必须自己记得每天有什么课，需要穿什么衣服，带什么零食，写什么作业。妈妈，让这个变化小点吧。”



当时，我听着心里好笑，但是心里温暖。孩子不管长到多大，他都不愿意完全挣脱开妈妈的手。就像我现在，有空还是愿意调侃下我那唠叨烦人的妈妈一样。